4月1日，在数日的舆论围剿之后，苹果道歉了。苹果公司公布了一封来自CEO蒂姆·库克的致歉信，除了表示“诚挚的歉意” 外，还重新调整了iPhone4和iPhone4S的维修政策。从“8点20分”开始，纷纷扰扰半个月的一场舆论围剿以苹果低头服软告终。不过，即使不对愚人节这个微妙时刻作过多的联想，但也不得不正视苹果在道歉信中，以及其他渠道中的正式声明。

　　之前舆论对苹果的指责主要集中在三点：第一，iPad和macbookair属于便携计算机，根据新三包规定其主要部件应保修两年，而苹果是一年；第二，按新三包规定，换货后应重新计算保修，但苹果不是。第三，苹果公司在中国和其他地区质保规则不一样，涉嫌歧视中国消费者—— 这种指控确能拨动一部分国人的心。

　　在道歉信中，苹果干净利落的直接否认了第一点指控：“我们一直为MacBookAir和其他Mac电脑的主板和其他主要部件提供2年保修期。同样地，iPad主要部件一直享有2年保修期，其他部件享有1年保修期”。而对于第三点，苹果除了在道歉信中说：“Apple对于中国的承诺和热情与其他国家别无二致”外，还向CNN表示：中美两国的保修政策没有差别，唯一不同的是换后盖。

　　这个关键的后盖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？根据国家新三包规定的第八条，三包有效期自开具发票之日起计算，扣除因修理占用和无零配件待修的时间。第十四条则规定，换货后的三包有效期自换货之日起重新计算。

　　由于现在电子产品的生产特性，产品出了问题，只能返厂维修，或修的成本更高，不如直接换新，所以，即使按国家规定应该提供维修的时候，很多厂家都是直接提供换新服务，而换新就涉及到重新计算保修期，但在这一点上，包括国内很多厂家在内，换新仍被视为维修，保修期不会重新计算。苹果甚至更加小心翼翼一些，为了看起来像修而不是整机置换，就保留一个后盖。苹果的这个行为，的确是以规避为目的的。从程序正义上看，苹果拿法律当挡箭牌是其权利，并不违反中国法律，从实质正义上看，在国家规定提供维修的情况下，企业提供换新，消费者得到额外福利。这本来可说两全齐美，但就是这一点，被批为：换新机未重新计算保修期，但是，要知道，苹果一开始就没有提供换新机的责任。

　　现在，苹果低头，全部换新，包括以前修过的均重新计保修。这样做，苹果会有一定损失。首先，苹果这样封闭性很强的产品，维修需求弹性很小，出质保的维修可以赚钱。当然，苹果不至于看重这一块。另外不得不提的，会产生道德风险。目前网络上已有如何在保修期内弄坏iPhone的帖子了。

　　当然，对于苹果公司，除了源远流长的拜苹果教以外，普通消费者也无需对作为一个家商业机构的苹果公司投入太多感情。卓越创新背后是对消费者的精确把握，而精确把握就必然、也应该转化为对每一份消费者剩余的牟取，可以说，每一个苹果的配件、每一个苹果的接口，都充满了精明的算计。这也体现在规避保修重新计算，以及是否道歉上。虽然商业公司是由人所组成，必然具有某些组织人格，但最终占上风的是商业考量，于是，苹果道歉了，给出了更好的保修政策。所以，这段时间以来对苹果的围攻，即使无道义，也是有合理性的。这种合理性来源于消费者有所得。

　　那么，消费者获得什么？消费者获得了重新计算的保修。但这么浩大的一场媒体行动，如果仅仅带了了这一点蝇头小利，未免效率太低，那么，消费者从这种维权过程中还应该获得什么？

　　笔者觉得应该是“一条充满前人脚印的小道”，然后，下一个人可以继续走下去。正如鲁迅所说，世上本无路，走的人多了，就自然是路了。只要前仆后继，这条维权的小道，最终会成为制度化的大道。这些脚印非常清晰：独立新闻发布会、诉讼、集会、集体诉讼、民间维权组织、媒体公开报道、甚至如罗永浩的维权秀。维权行为要是能模仿、能重复的，因为最终要靠消费者这个群体中的代表，通过法律途径、舆论途径，在不断重复中慢慢扩大消费者的权利。

　　但媒体对苹果公司的围攻，我们看到的不是这样的脚印，看不到实体的消费者发起的法律行动，消费者形象被虚置。取而代之，我们看到的是履带的印记。冒着黑烟、轰隆的碾碎阻碍他们的一切。在轰隆声中，个体难以推进的道路被推开了，难以拔掉的荆棘被拔除了，但是，不仅如此，前人留下艰难脚印也被履带形迹所替代，卷在其下的，还有那些维权的先行者。所以，我们现在看不到三聚氰胺毒奶粉受害者的家长，看不到723事故后幸存者的生活，所有这一切，都被强力的履带深深的压入地下。

　　并且，当履带轰鸣过后，拿给消费者“重新计算保修”的好处，并说，“看，履带是多么的高效，给你们带拉了利益，这是多么的充满道义”。而这，正是在这类维权行动中，消费者、公民所失去的，或者更精确的说，在这场维权活动中，公民所失去的被再一次强化，被合理化，被道义化。所以，即使某种程度上，舆论的围剿多多少少使消费者福利增加，有一定的合理性，但必须指出的是，合理性并不等于道义性。

　　借用某些作者的句型：“即使这一次在舆论的压力下，啃动了苹果，也难保下一次不啃其他人，更保证不了不出现下一个被碾碎的人。”中国的历史中不难找到这样的例子：分到田地的同时，已经注定了儿孙要被强征耕地；皮鞭打在走资派身上时，也注定了今日的刑讯逼供；历史自有其本身的大因果。所以，在这场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围剿中，如果错把合理作道义，最终从长期上看，利益的损失将会远远大于眼下这么一点可怜的蝇头小利。